日前去日本参观龟甲万酱油。龟甲万,是1630年的茂木家族等8个家族族长聚在一起,为避免恶性竞争组成的一家公司,1917年正式注册株式会社,总部位于千叶县野田市。其主要产品及服务包括酱油、食物调味料及香料、味醂、烧酒及清酒、果汁及其他饮料、药物与餐厅管理服务。集团年收益在8000亿日元左右。在全球酱油市场占三成。
每年海内外有近2万年轻人投报龟甲万,其中不乏哈佛、牛津、剑桥的精英才俊,而公司却只能接纳35人左右。为什么这么多年轻才俊来朝圣?为什么年轻的生命要涌向“老铺”?
从表层看上去,龟甲万把酱油扎扎实实做成了一个文化产品,这个产品承载着人们共同的味觉,充满了很强的文化诱惑。龟甲万,设立了一个博物馆,把由中国引进的酱油,讲出了一个源远流长、历史悠久的故事。当年索尼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,美国主流媒体一片反对,以至于自由女神像穿上了和服。可是,在当时龟甲万是被美国媒体作为正面典型来说的。因为,这是西方文化没有的东西,一个纯粹东方的产品,丰富了西方的美食调味世界。而不像汽车、电影制造等等,那毕竟是美国的源头。
龟甲万巨型的厂房、高耸的设备、现代的工艺,用现代科技把传统工艺延展开来。我起初想象,龟甲万酱油的配方一定非比寻常。可是,他们在1950年代就已经公开了,当时让许多作坊有了新生。他们现在所依靠的,就是现代化的流程,从种植到加工制作全流程的有机,全流程的不让不相应的细菌感染。单这一项,就涉及成千上万的know-how的专利技术。
更为深层的原因,则是龟甲万纵向供应链的惊人。往下游,他们已经可以有调味品改造法式大餐、意大利餐、中餐、韩餐⋯⋯我们在龟甲万品尝了酱油冰激凌,充满了诱惑。往上游他们可以延展到去意大利种大米,延展到土地的多层次生态修复。
日本土地多层次生态修复技术,已经进入世界的前列。他们去意大利种大米,当然会把这种技术引进去。这是给当地人的一个巨大福利。围绕着小小的酱油,龟甲万做了无穷大的延展。这样,在全球化的土地上,他们是节节推进,形成一幅壮阔的画面。而这幅画面,正好刺到了中国人的痛处。生育我们的土地,已经沦为焦土,已经开始龟裂,而我们还只是向土地索取,没有开始规模化的补偿。
龟甲万的生态图,既让我羡慕,又让我深感恐惧。龟甲万让我羡慕的是,在那里生命得到了完全的尊重。龟甲万研究所,1980年代曾是日本最大的研究所。研究所下面还设有十几个机构,对酱油生产所面对的十几个生物都有专门的研究。一个产品生命链条的延展,更饱含着无限的慈悲和大义。一如其他日本公司,龟甲万把公司当作是社会共有物,是社会公器,要为社会作贡献。他们大都奉行“先义后利”的经营理念。而我们众多企业还停留在“先不计手段生存,再做慈善贡献”的交换逻辑。殊不知,企业的善,就在于它的产品是否有利大众的健康和舒适。
龟甲万让我恐惧的是,日本公司怎么前瞻性如此之强?!他们怎么从一瓶小小的酱油,就能做出一个有世界影响力的文化产品,还能架构起一个巨大生态链。龟甲万诠释了日本百年传承企业的密码:“没有老铺,只有新业。” |